破碎的零件散佈一地,濃密的黑煙往天直衝而去,深灰色的線條似能勾起那劃過天際的刺耳聲,誘惑心神的艷麗火燄,帶走了什麼?
站在現場,火燄中隱隱約約還能看到伸出車窗外的手,隱約還能聽到無法忍受高溫和傷痛的哀號。
這不就是她所想要的?
就是他們……害她就這樣失去一切,她恨,她好恨。
可是,當報了這個仇,她卻感覺不到愉快,心像是空了個大洞。
可能是手段不夠激烈。
車禍太便宜了他們。
她如是想。
「不!」
悲慟的怒吼,對結果的難以置信,對失去的不捨,對所做的懊悔,在這一聲中瞬間爆發。
手中的西瓜刀掉落,坐倒在血泊中,張大雙眼,舉一半的手,因顫抖而不停晃蕩。
許久,手終於落地,那雙眼,空洞無神。
嗯,雖然這個人對她比較好一點,所以她沒殺了他,不過看起來他好像被嚇壞了,畢竟因她陷害,他殺了自己的朋友嘛。
而且還以這樣的方式……
觸目的鮮紅染遍大地,散落的屍體殘缺不全,那雙躺在血泊中的眼,直到死亡仍緊盯著她不放,不捨,怨懟,疑惑,懊悔,但最深的,是憎恨,濃烈的恨意自那雙眼中散發。
她的嘴角揚起,心中湧起復仇的快意,看著一個近乎發狂,一個死不瞑目,這樣的結局,應該是個不錯的收場。
只是……
接下來呢?
她茫然了。
難道,當時的不愉快,並非手段的關係?
空洞的靈魂飄蕩,雖然她已經復了仇,但……
心中原本充斥的仇恨,該如何彌補這個空缺?
對環境的恨意,對他們的報復,在死亡的清洗之下……
腦中,滿是他們死前的哀號。
所以……
她不希望司徒歆晨也落到這樣的下場。
更何況,她所要對付的,是她的親人。
她似乎可以聽到,隱藏在恨意裡,那心底的泣聲。
越是相像,越是能明白心底的真實。
當局者迷,更何況是有類似經歷?
所以她不顧自身危險,在最後阻止了她。
就算她是靈體,血無法沾染在身上,但她的感覺中,手上早已佈滿腥紅。
那是無法洗去的一身罪孽。
雖然就算重來,她仍會如此做。
「咸傑,我這樣做是對的吧?」
自言自語,看著雙手,剛才強制阻止司徒歆晨,魂體硬是衝進包覆司徒歆晨的氣,並且消耗靈力阻擋她。
剩下的靈力已經使靈體無法維持了嗎?
撐不下去了,只能躲回陰暗的巷道了。
明明說過,為了陪在他身邊,她什麼都可以做的。
那麼,現在的她,算是毀約嗎?
嘆了口氣,抬起頭,駱澄妡飄到風咸傑面前。
「明天,來聽我說故事吧。」
苦笑,駱澄妡飄回巷道,隱入黑夜中。
隱隱約約,聽到她的輕語:
「不來,其實也是個選擇。」
二師兄默默看著駱澄妡離去,心思卻仍停留在司徒歆晨唸出詛咒的那一刻。
拳,握的更緊。
痛,自傷口蔓延到心口。
「不來,也是個選擇嗎?」
苦笑了下,風咸傑慢慢走下樓梯。
司徒歆晨隨手丟開染著自己鮮血的劍,頭也不回的跑著。
肩上的傷依然滲著血,手掌上的傷口深可見骨,她卻不以為意。
心痛,遠比傷口的來得疼。
但在痛到麻木後,早已失去疼的感覺。
在失去他之時,她早已體會什麼叫痛徹心扉。
只是,在與駱澄妡目光相接的那瞬間,她忽然無法直視她的目光。
總覺得,她在跟她說自己並不想唸完這段咒語。
總覺得,被阻止的自己鬆了口氣。
她恨他們啊!恨那些帶給她痛苦的人,恨那些奪走他的人。
二師兄是最不能被原諒的才是,但,為什麼?
為什麼她會鬆了一口氣?
奔,狂奔。
她要離開這裡,她不要面對她。
她恨,對,她恨。
剛剛,只不過是個意外,不會再發生的。
她沒有鬆口氣,沒有。
即使如此,她仍腳步不停,往前奔。
她沒有在逃避,沒有。
忽一陣暈眩,是因傷口失血過多而導致缺氧嗎?
狂奔的身子倒了下來,趴在地面的她,努力以劍支撐起身。
只是,她的意識卻也同時模糊。
其實是因為發現自己的恨意並沒有她所想像那般堅固而失落吧。
她,應該恨之入骨的啊。
劍落地,人同時也倒回地面。
拳,緊握,她還是站不起身,貼著地面,她緩緩閉上眼。
你要我往前,可是,在失去你之後,我早已失去動力向前了啊。
努力,不一定能有成正比的收穫。
黑瞳在闔上的前一刻,她如是想。
看著咬牙似乎在忍受什麼的二師兄,風咸傑走向前,輕拍了拍他的肩。
「該放手了。」
看的出二師兄一震,風咸傑嘆口氣,走向自己來的方向。
「硬要追求不屬於你的有什麼意義呢?」
聲音,隱隱約約傳了過來,二師兄目光一凜。
冰冷的視線直往風咸傑的背影,在那瞬間,二師兄忽然想起了一件事。
他就是那時送歆晨回家的那人!
雙眼,瞇了起來。
開車往返,風咸傑嘆口氣,今天,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?
他是真的很疑惑,但看駱澄妡那樣,他實在也不好多問。
推了推眼鏡,他的目光轉為深思。
不過,似乎有些線索可以推測。
猛然緊急煞車,他差點撞上前方玻璃。
幸好因為他在思考,車速有放慢不少,這才來得及。
車頭正前方,一名少女倒在路中央。
風咸傑下車察看,少女全身血淋,身旁躺著一把木劍。
將少女扶起身,一看到臉,愣了愣。
她是駱澄妡的朋友。
司徒歆晨。